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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小串

文章来源:肠炎性包块   发布时间:2021-8-20 11:29:23   点击数:
 

我认识小胡子的时候,还在上中学。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他留着两撇翘起来的胡子。他每次笑起来的时候,笑声总是一阵阵的,胡子便会随着节律上下抖动,像挑着水桶的扁担,看过一次就绝忘不了。

中学的时候,娱乐活动总是很匮乏的,让我每天坚持去学校读书的动力不过有二,一是下课后在走廊上,同喜欢的姑娘说两句话。二则是放学后,把早餐剩下的几块钱投到小胡子的烧烤摊上。

他摊子就在我家小区背身的菜场边,基本是我放学必经的路。虽说是菜场,实际不过是些摊贩圈住了小区里的内部道路,拿蛇皮袋往地上一铺,再从三轮车里把产品拽到上面,一个面对城管能够进退自如的店面就成了。

居民们开始还对此颇有意见,但发现各类禽肉蔬果都较超市便宜不少时,便不再言语,我还亲眼见过他们在城管的小面包开来之前通风报信,俨然一副助纣为虐的样子。

路边卖货的,大都是付不起摊位租金的穷苦人,很多人卖的也不过是些土豆番茄的便宜东西,卖时也总是蹲着,仰着头与穿着睡衣挎着篮子的主妇们讲价。这些精打细算的女人似乎也很享受这个姿势,居高临下给了她们杀价更大的自信,也因此总是频频得手。我妈这样的强人自然也是个中高手。

但小胡子不一样,他总是赤膊上身,穿一个碎花短裤配拖鞋,然后不可一世一样,叉腰站在自己的宝贝烤架边上——准确来说应该是架老式自行车,后座的位置被他加装了撑杆和烤架。木炭和食材便分装在两个塑料袋里,挂在龙头两端。

塑料袋里装的食材并不固定,不过大部分是些当季的便宜蔬菜,以韭菜居多。另外的则是用皮筋扎好一捆捆的小肉串。与我来北方工作后常吃的大肉串不同,小胡子的大都是屠户们不要的边角料,便宜卖了他,切成薄薄的小片用细竹签再穿起来。正因如此,小串也大都是部位不好的肥肉,卖不上价,记忆里一块钱便能买上四串。

头一回光顾是因为早饭时,不想喝门口餐车上的袋装可可奶,省下了几块钱。恰巧当天放学后又值日做卫生,晚了几趟公交,到小区时过了新闻联播的点,天边已经蓝沉沉的,胃里空城计唱得我眼昏。

我经过他的烧烤摊时,小胡子吧嗒按了个开关,一个核桃大小的灯泡忽的就在烤架边上亮了起来。(我至今不懂那个自行车究竟经过了怎样奇特的改装)我见他举着一个撕了标签的绿色塑料瓶大口喝水——如今想来,大概是炭火边上站久了实在口渴。几口喝光后,他又返身在不远的自来水龙头灌了个满,用一小段红绳提溜着那个沉沉的塑料瓶走了回来。

“帅哥,来点嘛。”他用小铁铲把木炭敲散,又把他们拨弄到上风口,黑块块立马烧红了,蹦出来的火星点子像橙色的萤火虫。

其实他不用说,我已经决定买些。他把一小把肉串始终放在烤架的远端,见人来了就点火扇风,让那一小把肥肉滋滋冒油,鼻子只要闻着味,步子就再难迈了。

可恶!我暗自想着,仿佛自己是被骗来买的一般,然后伸出了三根手指。见生意成,他把一截小树枝往嘴里一叼,睥睨起烤架,双手开始盘弄起那些串,仿佛自己是个俯视众生的皇帝。

饿急的我只觉得唾液腺不再受控制,在我的口腔里不住地汹涌起来。他撒一把辣椒粉,我咽一大口口水,撒一把孜然,我再咽一口,他要再比划,兴许我能被自己的口水撑死。

“喏,帅哥,不好吃不收钱哈。”递给我以后,他把嘴里的小树枝取出,在手指间转起了圈。

谁能想到肥肉这么好吃?一圈外皮烤得略焦发脆,油脂烤去了许多也不显得油腻,咀嚼起来又还有留有韧性,辣椒孜然放得足,嘴里热气香气混着炸开。见我吃得不住吸口水,小胡子就笑了,两撇胡子像扁担一样颤动,显得更神气了。

自那以后,我便时不时在放学后光顾个几块钱的,以致后面我来,他直接轻车熟路,再不问我要不要辣椒什么的——对于嗜辣如命的人来说,这不啻于一种侮辱。

再后来上了高中,一回经过时,发现小胡子的自行车旁多了个泡沫纸箱和小板凳,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散着头发,围着个印了酱油牌子的围裙,正用粗壮黝黑的手臂把烤货穿到竹签上。小胡子在一边,比以往还要卖力些,嘴角微微上扬着,两撇胡子似乎也比平常翘得更高。那肯定是他老婆了,我心领神会,走到他面前伸出了五根手指——比平时多两根。

“她外地来的。”小胡子侧头瞥了一眼女人又看了看我,好像很想和我介绍她一样,尽管我没问,他又忍不住接着说。“我老婆,之前在乡下,现在和我一起住。”说完他又瞥了一眼。

女人倒是没什么反应,手上不紧不慢穿着串,也没搭话,一会起身帮小胡子的水瓶里又接了一壶水,不过已经不是那种喝剩的饮料瓶,换成了带盖子和刻度的蓝色塑料瓶,干净好看一些。

那天的串似乎比我要的数目多些,不知道是小胡子送我的,还是糊涂数错了。

如此的情景又持续了一阵,女人消失了。我以为有些不好的变故,再买时不敢多聊。他却有一次突然开口问我:“你班上有转学生吗?”语气显得有些紧张,两撇小胡子也呆呆的。

“没有,但隔壁班还是有的。“

“哪里来的?”

“听说是县里的,一直是奶奶带,然后跟着爸爸妈妈来市里读书。”

“哦——”他又沉默了一会,“那——成绩怎么样?”

“蛮好的吧,我其实不是很清楚。”

“缺朋友吗?”

“不吧,我看大家和他玩得挺好的。”

“嗯——”小胡子没再说话。

向我打听这些干嘛?那个时候的我觉得颇奇怪,加上闹了肠炎,也因此一阵没再去吃串。

夏夜,我妈拉着我说想喝啤酒,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小区后面新开的店子,我应了。到地才发现菜场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家烧烤店,兼卖麻辣烫和炸串,门脸不大,灯也暗,店门外支着红篷布,里外得有十几张桌子,都坐了大半满。地上全是毛豆皮和花生壳,耳朵里都是“戳的西”的感叹和酒杯叮当的声音。

店里坐下,递上菜单的是个女人,我愣了一下,才发现她是小胡子的老婆,皮肤似乎白了一点,头发也有认真扎起,但我决计不会认错。

“随便看下。”她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把写了其他客人点单的板子递给了里屋的人。我伸长脖子一瞅,正是小胡子,赤膊的上身倒没什么变化,似乎隐隐还健硕了些,只不过令人难过的是,两撇本应翘起的胡子却剃得很利落。

看他拧着眉头甩动着几大把串,没了那个晚上的从容不迫,我不禁难过起来——小胡子没了,烧烤皇帝死了。

收回目光,我这才发现嘈杂里有个小姑娘趴在柜台上,慢慢写着什么。由于她实在不高,进来后我一直没有发现。

女人见暂时没有新客,就拾出一个苹果,轻车熟路削去了皮,分成小块端到女孩身边,又送了一点进里屋,然后走回桌子间打扫卫生,问问客人需要。

原来如此,我心里这才明白过来小胡子向我打听的用意。四下打量起他盘下的店子,思忖着哪几块瓷砖兴许就是我赞助的。

烤串的味道记不太清了,我那晚一直心不在焉,总希望等着小胡子出来,叼根树枝,然后炫耀一样和我说两句她的女儿。可惜的是,直到我吃完结账走人,女孩还在趴着写东西,小胡子也没走出来。

再后来就是离乡求学工作,几年来回家的时间屈指可数,小胡子的店也没再去过。直到最近得闲回家呆了几天,母亲又拽我去喝一点——她是爱吃爱玩极活泼的,我也没有推辞的理由。

老的菜场似乎比我印象中小了一些,但人更多了,开着小货车卖活禽活鱼的都站在车上吆喝,拾掇土豆的也不再蹲着,而是坐着个小木凳,抽着烟翘着脚,一副不愁卖的样子。

靠印象走到店门口,那儿站了个姑娘在绞肉,细胳膊用力抡着一台铁疙瘩的把手。走近一看,白白净净,扎个马尾,穿着一套青绿色的校服——正是我高中那套。

“歇会歇会。”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男人推开店门走了出来,姑娘轻轻答应一声,在一边的塑料凳子坐下。男人接过把手画起了圈,手臂筋肉可见,似乎并不费力。

“回来啦?”男人背对着我,但我知道是冲我说的。

“嗯。”

“我女儿,今年高考。”他自顾自讲,“一模考了六百多呢。”

“挺高嘛。”

“我就想着能上个南开就蛮好的,但是又太远了。”

我没再接话,心里盘算着今天该多吃些才好,因我瞅见他那两撇小胡子,翘得正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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