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怀念我的两位母亲

我有两个母亲，一个是生我、养我的生身母亲；另一个，就是妻子的母亲，我的“岳母”。这两个，是我今生愿意喊‘妈’的人，但是现在，她们都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妈”了。再也不能喊“妈”了！

清明到来，想起离世的两位母亲，不禁悲从中来、哀伤满怀，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一）母亲

母亲离世已经十余年了，她的离世给我带来的伤痛，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薄。尽管如此，我还经常在梦中见到她，在梦中大声的喊着“妈妈”；然而，醒来之后才知道这只是一场梦，我的妈妈再也回不来了，我早已没有妈妈了！泪水模糊了眼眶，不由自主的掩面抽泣、哽咽流涕，久久才能安静下来。

我与母亲的感情很深，从小就帮她干家务活，照顾幼小的弟弟。当年，父亲常年出差，母亲一边上班，一边要照顾几个孩子，整日操劳十分辛苦。

冬天，为了让家里暖和，她一大早就去捡煤核，然后一个人把一大袋（60多斤）捡好的煤核搬到自行车上拉回家。

父亲因为工作中得罪了人遭到陷害，几次挨整入狱，是母亲利用上班前或下班后的时间抽空骑自行车到各个单位反映申诉，最终让父亲的问题得到了澄清、恢复了名誉。

因为从小亲眼目睹母亲操持家务和四处告状申冤的艰辛和困苦，我主动承担了很多家务，希望减轻母亲的负担和压力。而这也养成了我后来喜欢干净整洁做家务的习惯，受益匪浅。

后来，孩子们都长大了，母亲也老了，多年的奔波和体力劳动，使她的身体满是病痛。腰椎突出、神经衰弱、头疼头晕，使她不得不提早病退，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而这时候，父亲因遭排挤，事业和工作陷入停顿，一段时间里，家中全靠母亲的工资维持生活。

然而，母亲再次发挥了她勤俭持家的特长，把家里的生活操持的五彩缤纷、有声有色。

当然，母亲也有烦恼，这些烦恼更多的来自孩子们的婚姻和家庭和睦。作为母亲，可以说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孩子身上了，为此操碎了心。

终于，父亲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最后办理了离休。可是，就在老两口可以安心养老，不再为生活问题担忧的时候，母亲被查出来患上了癌症。一家人倾尽全力寻医求诊，在手术后不到一年，母亲还是撒手人寰离我们而去。

在最后的阶段，母亲卧床长达5个月，经历了痛苦的治疗和病魔的折磨，被摧残的形同枯槁，让人心痛万分却又无能为力。

最终，母亲带着万般不舍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她的至爱亲人。那年，母亲63岁。

我曾经见父亲多次在梦中哭泣，连声哀叹母亲走的‘太年轻了’，可是，天不留人，如之奈何！

现在，看着已经上大学的孩子，我常常想起母亲那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想起她牵着心爱的孙女到公园游玩的场景，不由感叹：要是妈还活着，看到最喜欢的孙女这样有出息，她该多高兴啊！

年12月，疫情防控解除后不久，我也被感染躺倒了，就在头脑昏昏沉沉之际的一个早晨，我又梦到了母亲，梦见她躺在病床上，身上都是不知名的包块，面容痛苦万分。我扑上去抚摸着母亲的脸颊和身上的包块大声的喊道：妈！妈！我好想你啊！你这是咋了啊妈……

突然，我醒了，知道是做了个梦，但是满脸已是泪水流淌，不敢大声哭泣，只能蒙着被子独自呜咽，好久才平息下来。我没有想到，一个月后，我的岳母也离我而去了。

（二）岳母

与我的母亲不同，岳母走的很突然，她没有经历长时间病痛的折磨，走的很安详。可是，我们依然感到留下了很多遗憾，尤其是妻子，她至今也无法从当时的场景中走出来，也无法原谅自己当时的一个举动。

岳母今年83岁了，这个年龄无论在哪里都是高寿了。

岳母一共有四个儿女，均已成家生儿育女。她老人家性格淳朴、脾气温和、不善言辞，终日忙忙碌碌操持家务，洗衣做饭都是她的活。岳父也是一家事业单位的技术人员，不喜欢干家务。早年，岳母原本也能在当地卫生部门工作，但是岳父劝她说“孩子多没人带，不如回家拉扯孩子长大吧”。

就这样，岳母放弃了工作机会，回家专职带孩子了。当然，从此之后，她也成了岳父的专职‘保姆’。

年，岳父因为误信推销商的话，停掉了正在吃的药，喝上了推销的神奇‘药酒’，结果突发脑梗，虽然救治过来了，但一条腿不能动了，要靠拄着拐棍走路。他又不愿意刻苦锻炼，结果日甚一日，那条腿最终不能动了，岳父也就瘫在了床上。

在那之后，直到岳父年初去世，六年间的起居生活都是由岳母来照料，当时，岳父78岁高龄，而岳母也已经年过70了。到了最后几年，岳父躺在床上无法动弹，都是年迈的岳母搀扶他起床坐在轮椅上行动，给她端水做饭、倒屎倒尿、清洗衣被。很多时候，岳父半夜里喊叫岳母去清理床铺，岳母只能披衣起床赶到床前，清理岳父的排泄物，期间的艰辛更是难以用语言描述。

很多时候，因为需要搀扶岳父起床和站立，岳母不堪负重只能求助儿子们来帮忙，可是儿子们也不是随叫随到的，时间长了也有怨言，也不愿意踏进那臭气熏天的父母家门。

而且，儿子们也不都一样，有的还听使唤，有的连面都见不到。期间，作为外嫁的女儿，因为距离遥远，只能买生活用品和药物来表达孝心。

妻子就承包了岳父的一些起居用品，还购买了两辆轮椅，节假日更是寄钱补贴家用。当然，女儿们也不是都这样孝顺的。

就这样，经过了六年的煎熬，年初，岳父终于走完了一生。岳母也被累的浑身是病，已到风烛残年。她的愿望就是想到小女儿家过几天幸福的生活、安度晚年。

早在十几年前，岳父母就来到我们的家里小住数月，后来隔一年就来一次，有一年一住就住了大半年，还在我们这里过了春节。

为什么喜欢到我们这里来，岳父母说，女婿脾气好、女儿心细，家庭和睦氛围好。

的确，岳父母在我们这儿早起早睡，一如在老家一样。老两口结伴逛街、买菜、看戏、锻炼。

我们还带他们到周边城市旅游，逛庙会，看花灯。生活上，也照顾他们的喜好。岳父母都是从那个艰苦年代过来的人，生活十分节俭勤快，除了喜欢喝点酒吃点肉，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

后来，岳母不止一次说过，岳父告诉她：在小女儿家生活的日子，是他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岳父脾气暴躁倔强，但为人正直讲理。岳母性格温顺懦弱，不善言谈。岳父在病体日渐沉重时，曾经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叫到身边问：如果我走了，你妈咋办？跟谁？

大女儿回答；我那里不要想，不行！孩子他爸不会同意的。

岳父马上回答：你不用害怕，就没有考虑你那里！随即他用眼光看着小女儿，岳母也在旁边充满期待的眼巴巴盯着小女儿的脸。

小女儿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妈到我那里去吧，虽然我们的条件有限，但我们愿意让妈到我们那里生活。

岳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岳父的脸上也现出了笑容，他说：我就知道你会让你妈到你家，最起码你不会把她吃饭的碗夺了去。

其实，岳父这么多年来，早已明白几个儿女中，只有小女儿一家会真心对他们好，只有把老伴托付给小女儿他才能放心离去。

现在，岳父走了，办完了丧事，我们就准备在清明节后接她过去一起生活，然而，武汉爆发疫情，全国进入抗疫的非常时期。当一切趋于稳定时，在年的初秋，我们租车把岳母接到了家中。

刚来时，岳母身体瘦弱、有气无力，特别是长途跋涉之后更是虚弱。在我们这里调养一段时间后，她的脸上有了光泽，也有了笑容，能自己到公园去锻炼身体了，还结交了一批老龄朋友，一起锻炼做健身操。

冬天，我们这里通了暖气，岳母再也不怕半夜起来着凉了。

为了迎接岳母的到来，我们把孩子的房间腾了出来，清理了衣柜，购买了新的置物架，专门放置岳母的衣服、用品。妻子还为岳母购置了许多新衣服和鞋子，以后逢年过节的，不断给岳母添置衣物用品。

疫情三年，岳母在我们这里居住生活了两年多时间，她与我们朝夕相处、其乐融融，感到非常幸福满足。

生活上，我们无微不至的关心她，不让她干任何家务活（她年龄大了，也干不好了）。每天吃完饭就看电视，然后下楼出去锻炼身体。傍晚锻炼完身体后，她时常坐在楼下，等着小女儿下班一起回家做饭。

每个周末，小女儿都会带她一起到公园走走，晚上照顾她洗澡换衣服，剪手脚指甲。

秋冬季节，专门给她买了脚盆泡脚，买了移动马桶放到她的房间，方便她起夜。

节假日，小女儿还带着岳母到公园赏花踏春，欣赏城市美景。

每年，医院体检，还打了疫苗加强针。岳母身体有很多老年疾病，各种药都要吃，我就定期给她购买，有时一买就是几个疗程。

年底，岳母的腿疼的不能行走，我带她到正骨店让师傅给她推拿治疗，受到了明显效果，但在治疗腰椎突出压迫腿神经疼时，发现她腹部出现了一个包块。到医院检查后确定为动脉瘤。由于岳母年已8旬，无法采取其他手段治疗，只能平时多加注意不去触碰它。

在小女儿家住久了，岳母也时常想回老家看看，她也想念其他儿女，但是儿女们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很少和她联系唠家常。

年底，由于领取老龄补贴需要认证，岳母决定年清明回趟湖北老家，把事办了然后回来就不再回老家了。谁知，这个愿望永远无法实现了。

年12月，全国解除封控后，疫情很快传播开来，席卷各地。我们一家人先后感染病倒，经过一周的反复才重新恢复健康。特别是岳母，连续多日低烧、嗜睡，身体状况明显下降。但是，总算平安渡过难关了。

转眼到了年春节，全家热热闹闹，置办了丰盛的菜肴，高高兴兴的过了一个快乐的节日。

节后不久，岳母想要开始下楼活动活动，她已经因为疫情封控，在家呆了好几个月了。小女儿陪伴她连续几天到公园和楼下活动。

正月年初九的早上，岳母连续两次上厕所，她有便秘的老毛病。然后躺倒在床上了，对前来问候的小女儿说了许多没头脑的话：我可能快不行了……。我么都不相信她会这样说，谁也没有思想准备，更不可能往那个结果去想。

因为，就在头天晚上，岳母还红光满面吃饭香甜，谁也不相信会发生最坏的情况。

小女儿因为急着上班，很快走了。我看着岳母难受的样子也很着急，赶快找人来给岳母检查。结果大吃一惊，岳母的情况很危急，随即拨打了急救。当急救人员到来检查后，马上要求让小女儿赶回来。因为，岳母已经快不行了，她的动脉瘤破了！

小女儿很快赶回来了，她哭着拉着岳母的手，不断地在自责为什么要急着去上班？为什么没有想到要陪在母亲身边？

看着妻子痛苦的情景，我的心里难受极了。

就这样，岳母走了，和我的母亲一样，永远离开了我们。

此刻，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和无奈。

稍稍欣慰的是，作为儿女，我们在岳母的晚年，尽其所能的给与了老人家物质和精神上的关爱，让她生前充分感受到了子女的‘孝心’。

岳母在离世前多次告诉小女儿：我在你这里享尽了荣华富贵，好吃的都尝过了，知足了。

小女儿回答：我只是尽了一个儿女应尽的义务，我们的条件一般，只能让妈妈吃饱穿暖快乐。

岳母已经离开我们两个多月了，至今回到家中，依然能处处感受到她的音容笑貌和身影存在。

清明之日，再次想起母亲和岳母，心中的哀伤难以言表，愿两位老人在天上没有病痛的折磨，幸福、快乐的生活！

年4月5日夜